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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陆花】一种清孤不等闲(原著向/HE)一卷九章

又名《一件大红披风引发的血案》,全文目录上一章 

1、原著设定,脑补双张,日常斗嘴,携手查案。
2、陆小凤、花满楼、朱停穿开裆裤便相识,前传假钞案是三人一起设的局。
3、铁鞋案借梗,祖传戒指、数河灯、共宿等。
4、强强联手,智商在线,即便遇难,心意相通,总体蛮甜。
5、冷圈人少,只因有爱,欢迎留言,共同讨论。

一卷九章  蜡炬成灰泪始干


  威武声起,惊堂木落。


  堂上知县五十有余,缓声道:“既然人已到齐,张捕头,讲一下案情。”


  张捕头得令,上前一步道:“前天傍晚,因之前从山贼手中救下了一批货物,黄老爷和夫人设宴答谢衙门的官差。晚宴中途,黄老爷身体不适,先行回房歇息,黄夫人则一直在招待众人。其间我与两位兄弟出去方便,归来途中路经黄老爷卧房,看到一蒙面女子从窗户中逃出,便追了上去。”


  说着,张捕头手指向陆小凤,恨恨道:“而那女子正是逃到这个人的房间之后,消失不见的。而第二天清晨,便在卧房发现了黄老爷的尸体,凶手除了那个从窗口逃出的女子,还能有谁?而这两个人窝藏逃犯,想必与这事件颇有关联。”


  知县问道:“昨日,你们二人从牢中逃跑,今日为何又回来受审?”


  陆小凤也上前一步道:“我们两人问心无愧,回来既是自证清白,亦为查明真*相。”


  张捕头冷哼一声道:“清白?既然问心无愧,为何要逃?”


  陆小凤轻笑道:“敢问张大人一个问题,既然你们说那蒙面女子是凶手,为何尸体第二天早晨才被发现?”


  张捕头道:“前天夜里,宴席结束的晚了些,黄夫人便安排我们住进了黄府的客房。清晨,黄夫人神色焦急地来客房向我们求助,说是黄老爷的卧房反锁了一夜,她如何叫门都无人应答。我们一群人破门而入,便看到黄老爷胸口插着一支步摇。尸体十分显眼地歪在床榻之上,触目惊心。我们立刻上前检查尸体,之后又派人把守现场,除了官府的人,没人接进过尸体。”


  陆小凤听到这话,心里暗自得意了一下,又道:“那张大人可知道黄夫人这一夜又在哪里。”


  “好大的胆子,竟敢怀疑夫人!”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忽然怒喝,正是昨夜黄夫人身边掌灯的那个管家。


  黄夫人身着麻布丧服,一直端端立在堂中,神色泰然,语气温和:“大哥,没关系的。陆公子,奴家前天夜里安顿好了各位官差大人后,便去了相公的卧房,那时房门就已反锁。我想着相公身子不适,定是已经歇息了,就回了小儿的房间。昨日清晨,因为一早要去迎接莫先生,于是早早去唤相公起床,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回应,奴家心下隐隐觉得不安,这才去叨扰了各位官差大人。”


  陆小凤问道:“夫人这一夜的行踪,可有人能证明?”


  黄夫人神色微动,思索片刻道:“无人证明。”


  “怎么没人证明?”那管家关切地对着黄夫人道,“我那晚守夜,小少爷也一直在房中,我们都能证明的。”


  黄夫人感激地看着管家:“华儿年少,且早早就睡下了,无法证明。而你是我哥,难免对我有所偏袒,你的证明想来也算不得数的。”


  管家又对着陆小凤道:“你可知,老爷的房间从内部反锁,而四周的花圃上没有一个脚印,房间内的地面亦无泥印。夫人不过是个普通女子,既不会轻功,亦不会撬锁,如何出入得老爷的房间?”


  陆小凤有些玩味地看着那管家:“我又没说夫人是凶手,你急什么?”


  管家一时语塞,紧紧拽着衣袖,脸色铁青。


  黄夫人诚挚道:“家兄只是关心则乱,各位大人怀疑奴家实乃人之常情,只要能让真*相大白,找到真凶,奴家定然知无不言。”


  陆小凤道:“黄夫人,这话问您可能有些失礼,听说那蒙面女子是黄老爷的桃花债,黄夫人可知情?”


  黄夫人微微叹了口气道:“我相公的确多情了一些,可他对每个女子也都是真心好的,他懂得她们真正需要的东西。我相信,不会有女人恨他的。”


  一家之主刚被谋害,黄府本应一团乱,可如今见这黄夫人处事如此稳重得体,陆小凤不禁暗暗佩服,又有些敬畏。


  陆小凤转身问那张捕头:“前天晚上,你追那蒙面女子时,信誓旦旦说她是黄老爷相好的,又是何故?”


  张捕头道:“那女子这半年来常偷偷翻墙出入黄府,被我撞上了几回。每次我问她,总是答得模棱两可,跟踪过她两三次,也都跟丢了。那晚即便蒙了面,只看眼睛我亦认得她。”


  这才是陆小凤最关心的问题,他忙问道:“你之前撞上她那几回,她会功夫吗?”


  张捕头点点头:“会,且轻功极好,不然我怎会每次都跟丢。”


  陆小凤道:“那她身上可挂有铃铛?”


  张捕头一愣:“的确是挂着一串铃铛,声响清脆,所以我才能每次都发现她。你怎么会知道铃铛的事?”


  那管家仍是紧紧揪着袖口,冷哼一声道:“挂着铃铛还能跟丢。”


  张捕头有些愧疚道:“柳大哥,张某与江湖中人打交道不少,那姑娘轻功甚是诡异,我敢说放眼当下武林,一共也没几个人能追得上她,更何况我并不擅长轻功。”


 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,似是自言自语道:“可是前天遇到的那个蒙面姑娘,身上并没有挂铃铛。”


  张捕头不屑道:“一串铃铛而已,摘掉不就行了。”


  陆小凤道:“那她之前既然是偷偷潜入黄府,又为何每次都戴着一串很容易暴露自己的铃铛?难道生怕你发现不了她?”


  张捕头一愣:“这……”


  陆小凤道:“而且昨日我看黄老爷胸前的伤口,与那步摇并不吻合,也就是说,真正的凶器被替换了。张捕头有没有想过,如果凶手是个外人,本就打算一跑了之,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呢?”


  张捕头疑惑地看着陆小凤:“你去过现场?”


  陆小凤一愣,嘿嘿一笑:“这不重要,重要的是凶手为什么要替换原本的凶器。”


  张捕头陷入了沉思,眉头紧皱道:“所以你的意思是,很可能真凶是我们熟识的人,因为事后逃走肯定会被怀疑,所以才把真正的凶器换成了一支步摇,意欲嫁祸他人。”


  陆小凤笑道:“看来你这个捕头还算称职。”


  张捕头依旧一脸疑惑:“可是,那姑娘每次都是偷偷潜入黄府,凶手怎能预料到那晚她会闯入黄老爷的卧房,又刚好被我们看到?”


  陆小凤道:“如果凶手刚开始便是要把案子伪装成黄老爷的风流债,直接用金银首饰杀人就好,又何必事后再更换凶器,留下伤口不吻合的线索呢?”


  张捕头脸上的疑惑更深了:“依着你的意思,凶手是临时起意嫁祸他人的,那他为何又会突然想到如此呢?”


  陆小凤无奈道:“你当真是不禁夸。那蒙面姑娘闯进黄老爷的房间时,和凶手撞了个正着,凶手看见了那个姑娘,又听到你们去追她,这才临时起意嫁祸那姑娘。我前天白天见过那姑娘一面,那支步摇当时就戴在她头上,估计就是撞见真凶时掉在了现场,刚好被真凶利用了。”


  张捕头这才恍然大悟:“对啊!也就是说,那姑娘有可能见过真凶,找到那姑娘,就能知道谁是真凶了。”


  “没错。”陆小凤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

  张捕头看着陆小凤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敬意:“太厉害了,你究竟是何人?”


  陆小凤得意洋洋道:“在下陆小凤。”


  张捕头惊讶道:“你就是陆小凤?四条眉毛的陆小凤!”


  陆小凤笑道:“没错,正是我。”


  显然这公堂之上有不少人都听说过陆小凤的大名,又见识了刚才那番推论,看陆小凤的眼神都多了些赞赏。


  陆小凤感觉良好,脸上笑意渐浓。


  张捕头却忽然道:“可是,卧房们是反锁的,如果凶手不是轻功极佳的那个姑娘,而是熟人,又是如何离开现场的呢?据我所知,我们城镇内没有人的轻功能够走过那么大*片的泥地还不留痕迹的。”


  陆小凤转身对知县鞠了个躬道:“这一点,就需要仔细调查一下现场了。不知年大人是否允许我这一介草民,参与案情的调查呢?”


  年知县捋了捋胡须,笑道:“四条眉毛陆小凤的大名,本县亦是早有所耳闻。有了陆大侠的帮助,相信黄老爷的案子定能有如神助。”


  陆小凤朗声道:“多谢年大人。”


  年知县和声和气道:“不过陆大侠调查之时,必须有张何仁张捕头在场,不然本县也比较难做。”


  “这是自然。另外,陆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,”陆小凤笑着看了看身旁一直没有讲话的花满楼,“我的朋友和我是老搭档了,我查案需要他的帮助。”


  年知县点了点头:“没问题。何仁,你带着陆大侠和这位公子再去调查现场。”


  张何仁拱手得令道:“是!”


  年知县沉声道:“退堂。”


  伴随着威武声,陆小凤和花满楼跟着张何仁离开县衙,向黄府走去,黄夫人则是坐马车先行离去了。


  张何仁语气中带了些兴奋:“陆大侠,我一直听说你有一件从不离身的大红披风。这几次遇到你都没看见有什么红披风,这才得罪了。”


  陆小凤笑道:“你是为了公务,怪不得你。只是你第一见我时,我没穿衣服。第二次见我时,又把我的行李都收了,我想穿也没得穿啊。”


  张何仁这才想起来这一茬,赶忙吩咐手下把二人的行李悉数送回客栈,又道:“陆大侠适才说,那支步摇的确是那蒙面姑娘的,一时间又无法想到其他出入案发现场的方法,那姑娘的嫌疑依旧不能排除。”


  一旁的花满楼忽然道:“其实关于如何出入现场,花某倒有一个想法。”


  张何仁忙到:“公子请讲。”


  花满楼道:“真凶有可能是当着你们面大摇大摆离开现场的。”


  陆小凤和张何仁都看向花满楼。


  张何仁完全不赞同:“这怎么可能?我们当时那么多人,若真有一个大活人逃走,不可能注意不到。”


  花满楼道:“张大人,当时闯入黄老爷房间的一共有多少人?”


  张何仁回忆道:“有五六个官差,黄夫人还带了三四个黄府的佣人。”


  花满楼道:“也就是说,一行有十人左右。”


  张何仁点头道:“没错。”


  花满楼又道:“你们去的时候十分焦急,因为黄夫人担心黄老爷出事了。”


  张何仁道:“的确如此。”


  花满楼道:“然后你们一拥而入,而黄老爷的尸体十分显眼地摆在那里。”


  张何仁道:“是这样的,十分显眼。而且我立刻就去检查了尸体,很确信当时尸体周围不可能有别人。”


  花满楼点头道:“正因如此,你们没有一个人会分神去关注,进门时和出门时,人数是否一样多。”


  张何仁顿时呆住了,他的确压根儿没有注意这一点。


  陆小凤倒是哈哈大笑道:“所以凶手根本就没有离开现场。花满楼,你实在是太聪明了,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。”


  花满楼淡然道:“你一直纠结那个蒙面姑娘和凶器,自然就忽略了闯入现场的官差。”


  陆小凤笑道:“这凶手心思倒真是细密,被换掉的凶器,蒙面姑娘,黄老爷的尸体,闯入的官差,每一个都是障眼法,看似不利的事情,却都成了他的掩护。”


  花满楼道:“可有一样证据是当真有用的。”


  陆小凤张大眼睛道:“莫展发现的屏风后那血迹,是真凶的,凶手身上肯定有伤!”


  张何仁终于跟上了二人的思路,忙吩咐手下道:“你们几个先赶去黄府,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,调查身上是否有近期形成的伤口。若是有人拒绝调查,立刻抓起来!”


  “是!”几个捕快领命后迅速奔向黄府的方向。


  陆小凤看向花满楼道:“不过有一点,莫展错了。”


  花满楼点点头:“是的,如果凶手是后来混入闯进现场的人群中,那么进门前确定在门外的张大人和黄夫人,就一定不会是凶手。”


  三人进了黄府,黄家上下几十口人正在接受检查,黄夫人优雅地迎上来道:“我刚听他们讲了,没想到,黄家竟是出了内鬼。”


  张何仁道:“黄府家大业大,仆从众多,难免混进些牛鬼蛇神。夫人放心,官府一定会揪出真凶,给黄老爷报仇。”


  黄夫人欠了欠身:“有劳张大人了。只是,那些大人们都不愿意检查奴家,奴家的手上也是有伤口的。”


  陆小凤看了看黄夫人手缠的纱布,笑嘻嘻道:“让一群大男人检查一个妇道人家像什么样子。而且夫人您并没有嫌疑的,那个逃出现场的手法,唯有您和张大人是绝对用不了的。”


  黄夫人点头道:“尽管如此,还是要都检查了的好,不然奴家身为如今黄府一家之主,带头做这种有失于偏颇的事,于公于私,都是不好。”


  花满楼恭敬道:“夫人有心了。”


  黄夫人转头对身后的柳管家道:“大哥,你带着张大人、陆公子和花公子,整个黄府,他们想调查哪里,便带他们去哪里。”


  陆小凤好奇道:“夫人认识花满楼?”


  黄夫人礼貌地微笑道:“莫先生同我讲过了,四条眉毛的陆小凤,江南花家七公子花满楼,都是名满江湖的人物,奴家经常参与生意上的事,同外人打交道还算多,自然有所耳闻。”


  柳管家用十分不欢迎的眼神看着陆小凤一行人:“你们想查哪里?”


  陆小凤道:“就去黄老爷的卧房吧,现场一定还有好多线索。”


  柳管家的语气十分疏离:“跟我来吧。”


  把三人送至黄老爷的卧房后,柳管家便转身离开,不再管他们。


  黄府上下几十口人都集中在前院检查,后院并无人烟,柳管家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的房间,从床下的暗格中拿出一个布包,又把床铺恢复原样,打开房间的窗户,翻窗离开了黄府。


  这边窗户刚刚掩上不久,那边的房门便被打开了。


  陆小凤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间,花满楼也跟了进来。


  花满楼道:“他方才带走的可能就是凶器。”


  陆小凤笑道:“一个不会武功的人,张捕头总不会跟丢了。”


  花满楼问道:“你为何会怀疑他?”


  陆小凤一边搜索房间内有无什么别的线索,一边道:“你刚才说凶手有可能是混进熟人之中,我忽然想起,刚才在公堂之上,这个管家一直拽着自己的衣袖,刚才带我们进来的时候,亦是如此。”


  花满楼也帮忙翻找着:“所以你认为,他是在下意识地遮挡着什么。”


  陆小凤点点头:“没错。”


  花满楼道:“黄夫人既然叫他哥哥,这柳管家应该是黄府老管家的儿子,之前冯掌柜也说过。既然世代为黄家做事,对黄府该是感情很深的,又为何要谋害自家老爷呢?”


  “你以为别的商人都是花伯父那样啊,对府中的人都和自己的亲儿子一样。”陆小凤翻看着房间书架上满满的书本,笑道,“花满楼,这个柳管家真有意思,他把每天发生的事情都跟流水账一样记下来,买了几斤菜,抓了几把药,打碎几个碗,这书架上放的尽是些这无聊的东西。”


  花满楼笑道:“那陆兄可要仔仔细细把这书架上的流水账全看一遍了,一定有不少重要的线索。”


  陆小凤拿着其中一本流水账敲了一下花满楼的肩膀:“要看你雇别人来看,等我一个人把这些全都看完,黄花菜都凉了。而且,我不必看完这些流水账,也能知道线索。”


  花满楼偏了偏头:“哦?如何知道?”


  陆小凤笑道:“我随便翻了十几本,每一本中间,都断断续续撕掉了好多页。”


  “每一本?一整个书架?”花满楼疑惑道。


  陆小凤道:“是啊,需要撕很久,所以撕掉的内容一定很重要。”


  花满楼环顾四周,好似认真地闻着什么,在房间中走动着,陆小凤便跟着他。


  花满楼走到了床边,弯腰蹲下,陆小凤也跟着一起蹲下。


  “陆小凤,床底下有纸张烧焦的味道。”花满楼道。


  陆小凤忙趴下来,掀开垂到地面的床单和床帘,伸手摸索着,果真摸*到了什么东西。


  拿出来是一个铜盆,里面尽是些燃尽的纸灰。


  花满楼道:“陆小凤,你翻一翻,一般这么多纸,是不可能全部烧尽的。”


  “你说的没错。”陆小凤翻了一手黑灰,终于翻出了半页信纸,“可这字迹,和那些流水账的字迹并不一样。”


  花满楼问道:“上面写了什么?”


  陆小凤看着那半页信纸,神色凝重:“这上面大概是一些妇人的怨念,夫君冷落她,日日流连温柔乡,甚至连生意上的事都疏于打理。而这写信之人,日夜为家业操劳,却什么都不是自己的。只觉得人生甚是不公,只因她是女子,即便拥有比男人还强的能力,却也只能落得独守空闺,一身才华只能为他人做嫁衣裳。”


  花满楼蹙了蹙眉道:“黄夫人的信?”


  陆小凤把半张信纸揣进怀里:“那倒未必。”


  正在此时,门外传来一阵动静,两人便走出房门。


  张何仁押着柳管家回到了黄府,手中拿着那个布包,布包中是一个木柄的锥子,锥柄里还渗着血迹。


  黄夫人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,莫展亦是静静地站在一旁。


  张何仁扬起柳管家的手道:“虎口被扎穿,伤口和这个锥子吻合。陆大侠料事如神,果然是他。”


  黄夫人诧异地看着柳管家,神色哀伤道:“大哥,你为何要做这种事?”


  柳管家笑了笑:“你不爱他。”


  黄夫人道:“可我也不恨他。”


  柳管家道:“他也并不爱你。”


  黄夫人道:“但他赏识我。”


  柳管家死死地看着黄夫人:“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?”


  黄夫人微微垂下眼帘:“我明白,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。可这世上又有几人能遇到真心相与之人,白首偕老呢?我本是个孤儿,能有如今已是很幸运了,从未有过什么怨言的。”


  柳管家神色忽然变得些黯然:“亲人……你果然不明白……”


  黄夫人眼波流动:“大哥,我明白……可你当真不必如此的。”


  柳管家笑了:“不,你还是没懂。我只是希望,你得到你应得的东西。我自知没什么本事,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。我本就没打算逃的,因为,我已经赢了。”


  柳管家脸上的表情异常地满足,似是已然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。


  一旁的莫展忽然道:“不好!张大人,你快拦住他!”


  可已经晚了,几股鲜血从那年轻的管家口中溢出,而那人面带微笑地闭上眼,缓缓倒下。


  “大哥!”黄夫人终于是有些失态了,她奔到那人身旁,抱起那已没了气息的身体。


  两行清泪划出眼眶,滴落在院中的地面上,渗进缝隙,很快便消失不见。


  官差带着柳管家的遗体回衙门,黄夫人安顿了黄府的一些事宜,也跟了过去。


  陆小凤则是拉着花满楼,跟到了莫展的客房。


  莫展给三人个倒了一杯茶:“陆兄,看来这次是我输了,不过下一次,我一定要赢你。”


  陆小凤挑了挑眉:“输?”


  莫展笑道:“我把目光盯准了黄夫人,而真凶显然不是她。这一次,的确是陆兄和花公子棋高一着。”


 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:“莫先生谬赞了,两条人命就这么消逝,分了输赢又有何意义。”


  “的确,是莫某说话欠妥了。”莫展自嘲地笑了笑,“花公子的为人,果然和陆兄讲的一样。”


  陆小凤道:“其实你倒未必输了。”


  莫展看向陆小凤:“此话怎讲?”


  陆小凤道:“黄夫人打理黄家的许多产业,莫兄又与黄家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,手中可有黄夫人的字迹?”


  “有一些货单,稍等片刻,我去拿。”莫展起身,在一旁的桌上翻找了片刻,拿着一叠纸递给陆小凤,“就是这些。”


  陆小凤翻看了一下那一叠货单,又拿出怀中那半张信纸看了看,脸上添了几分凝重。


  莫展凑过来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


  陆小凤把信纸和其中一张货单揣回怀中,将其他货单递还给莫展,笑了笑道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
  春风吹动翠绿的枝叶,黄府后院的空气中仍带着几分潮*湿。


  阳光洒入院中,四周似是有了几分暖意。


  陆小凤坐在井口边,拿着一根树枝,漫无目的地划拉地面,花满楼便坐在一旁陪着他,也不去打扰。


  见陆小凤这般模样,花满楼自然明白了,那两张纸的字迹定是一样的,所以他知道陆小凤在想什么。


  “花满楼,”过了许久,陆小凤终于轻声道,“柳管家想给黄夫人的,就是这整个黄家的产业吧。”


  花满楼点了点头:“用情至深,便是只想给那人想要的生活,并不求有何回报,只要那人开心,他便是幸福的。”


  陆小凤道:“这样的爱,是伟大,还是卑微?”


  花满楼道:“爱没有高下之分。只是柳管家为了成全自己的爱,害了他人的性命,着实有些自私了,这一点我无法认同。”


  陆小凤神色有些黯然:“可如果那信当真是黄夫人写的,她得到了一切,坏人却都让别人做了,所有人只会同情她的境遇,佩服她的坚强。真是可怕,简直就是另一个钟离笙。”


  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件,让这个陆小凤本以为早就淡忘了的名字,再次闯入他的生活。


  花满楼仰起头,感受着照耀面颊的温暖阳光:“其实,这封信未必是黄夫人写的。”


  陆小凤继续用树枝划拉着地面:“你只是想安慰我。而且你总是愿意把每个人都往最好的方面想。”


  花满楼笑了:“我自有我的道理。那柳管家为黄夫人铺好了所有的路,最终只剩自己这唯一的一块绊脚石,便自己了结了自己。”


  陆小凤点点头:“没错。”


  花满楼道:“柳管家不过是个凡人,心中藏着如此深沉的感情,定是需要一些宣泄的。我想,那些流水账中撕掉的书页,应该是记录了他对黄夫人的情义。”


  陆小凤笑了笑:“的确有这个可能。”


  花满楼踢了踢陆小凤已经划拉到自己脚边的树枝:“柳管家把自己的满腔情衷,一页一页烧为灰烬,一点残余都没有剩下。为何偏偏是这一封信,竟有大半没被烧掉,还能让你看得明白里面的内容?”


  陆小凤停下了划拉树枝的手:“对啊!我简直是个傻*子。”


  花满楼笑道:“陆小凤遇到女人的事情,总是会变得比平时傻一些。”


  陆小凤从怀中掏出那半张信和那张货单,对着阳光仔细对比着:“可这字迹若说是模仿的,也太像了一些,世上竟有这种奇人?”


  花满楼道:“你看看那信上有没有什么改动过的痕迹。”


  陆小凤几乎把那信纸贴到了眼睛:“没什么太明显的痕迹。最明显的就是左上角有一片压痕,痕迹图案挺精美的,感觉在哪儿见过,像是被什么首饰压过。”


  花满楼思考道:“能被首饰压出明显的痕迹,想必这张信纸下方垫了不少纸张,而上面也有其它重物。”


  陆小凤道:“根据这点痕迹,去寻这信纸的出处,又不知要寻到何时了。”


  花满楼道:“也有快的方法,直接去问问正主不就好了。”


  陆小凤诧异地看了看花满楼:“你是说直接去问黄夫人?”


  花满楼笑道:“是啊,黄夫人是个坚强沉稳,有勇有谋的女人,想必是不会介意的,对吗?”


  这句话并不是在问陆小凤,黄夫人从一旁的转角出现,款款走来,神态已然恢复如常。


  黄夫人向两人微笑道:“花公子闻声辨位的功夫果然不一般。”


  花满楼道:“夫人不会什么功夫,陆兄要不是在专心想事情,也一定早就发现了。”


  黄夫人微笑着看向陆小凤道:“陆公子,那张信可否借我一看。”


  “自然可以。”陆小凤把信纸递给黄夫人。


  黄夫人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信纸道:“这上面的每一个字,都是我亲手写的。”


  她又抬起头,看着神色略显凝重的陆小凤道:“然而这封信却不是我写的。我与大哥兄妹情深,又无人阻拦我们见面,若我真有这些苦衷,直接当面讲便好,又何必写一封信,徒留把柄。”


  陆小凤摸着胡子道:“此话有理,夫人的确冰雪聪明。可这信又是如何伪造的呢?”


  黄夫人看向花满楼道:“花公子,你来摸一摸这信纸。”


  花满楼接过信纸仔细摸索了片刻,笑道:“这做工的确厉害。陆小凤,这封信是很多小纸片拼接起来的,只是那拼接处的处理技术,简直是精巧至极。”


  陆小凤忙从花满楼手中夺过信纸,对着阳光仔细观察了半天,愣是什么也看不出来,不禁感叹道:“竟有人费这么大力气陷害黄夫人。真不知是何人所为。”


  黄夫人面带微笑,神色坚定道:“相公倒下了,如果我再倒下,那黄家就彻底完了。多少人觊觎黄家的产业,盼着黄家出乱子,可是只要有我在,他们就绝不会得逞的。从今以后,黄家只会更加壮大。”


  说罢,黄夫人又感激地看向陆小凤:“也多谢陆大侠当时没有拿出这封信给官府,不然黄家可能还要不太平。”


  陆小凤也充满歉意道:“我也应该和夫人道歉,抱歉怀疑你了。”


  黄夫人取了腰间的竹筒喝了一口水,笑道:“那陆大侠准备如何向我赔礼道歉呢?”


  陆小凤一愣,随即又笑道:“黄夫人有什么需要效劳之处,只要能做得到,我陆小凤一定义不容辞。”


  黄夫人看了看陆小凤,又看了看花满楼,道:“我要你亲我一下。”


  “什么?”陆小凤诧异道。


  黄夫人淡然地喝着竹筒中的水:“做不到?”


  陆小凤觉得脑子有些混乱:“不是做不到,可是……为什么?”


  无论那信是不是黄夫人所写,这个女人多少还是让陆小凤有些敬而远之的。


  陆小凤仔细回想着自己这几日与黄夫人寥寥无几的那几次对话,自认为没做出任何逾越的行为。


  于是,陆小凤越发迷惑地看着黄夫人。


  黄夫人凑近陆小凤的耳畔,压低音量道:“隔墙有耳。我知道,你们两人牵扯进黄家的事,是因为那个腰间挂着铃铛的姑娘。”


  陆小凤大惊,黄夫人竟与自己遇到诸多怪事有关。


  黄夫人小声道:“陆公子,有人想对付你,我是帮你的,相信我。”


  陆小凤思索了半晌,又看了看花满楼。


  花满楼自然是听到了这几句话,他干咳了两声,背过身去。


  既然桃花自己送上门来,陆小凤觉得拒绝亦是太伤女人的面子了,便又恢复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道:“既然夫人坚持,陆小凤自当全力效劳。”


  黄夫人依旧神色淡然,她刚喝完竹筒中的水,唇上还沾着水光,便主动吻了上来。


  这一吻,陆小凤却是神色变化颇多,本是玩世不恭,后又变得惊讶,最后则是恍然大悟的笑容。


  “多谢夫人。”一吻结束,陆小凤笑嘻嘻道。


  “回客栈的路你们自己识得,我便不送了。”黄夫人淡淡地微笑着,“还有,当心望烟阁。”


  江南水乡的小镇,依旧民风淳朴。


  黄老爷的死,虽闹得人心惶惶,可也影响不到平民百姓们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。


  孩子们依旧嬉戏打闹打闹,大人们依旧为生计奔波。


  而潺*潺的小桥流水旁,卖唱姑娘也依旧弹着琵琶,唱着那动人的吴侬软语。


  公子和浪子漫步在这小镇的街道上,却没有驻足欣赏这美景。


  陆小凤道:“怎么又和望烟阁有关,我以前一直以为,这望烟阁阁主只是个不愿透漏姓名的慈善之人。如今看来,之前所做的那些不起眼的小事,背后的目的定是不简单。”


  花满楼蹙眉道:“听说望烟阁行*事素来十分低调,最近却为何处处显山露水,连江湖上的无名小辈都知道这些事与望烟阁有关。”


  陆小凤道:“估计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。”


  花满楼沉声道:“而且,定然与你我脱不了干系。”


  陆小凤神色亦是凝重:“既要对付我,又要对付花家,南宫家的人也牵扯了进来。看来,十二年前的往事不得不重提了。”


  花满楼正色道:“希望司空兄和西门庄主不要遇到什么不测。”


  陆小凤笑了笑:“他们两人很厉害的。倒是咱们,耽误了些许时日,还是需要尽快赶到京城,找到那个猴精才好。”


  “嗯。”花满楼点了点头,“对了,陆小凤,刚才黄夫人到底做了什么,竟需要你感谢她?”


  陆小凤附在花满楼耳畔耳语了几句,花满楼也笑了:“原来如此,那可真是要感激黄夫人了。”


  陆小凤道:“是啊,要不回头买个首饰送给她?”


  花满楼笑道:“我想黄夫人并不缺什么首饰。”


  陆小凤却没有回话,而是停下了脚步,掏出怀中那半张信纸,仔细端详着:“对啊,首饰!”


  花满楼不解道:“怎么了?”


  陆小凤有些激动地拍着花满楼的肩膀:“我想起来了,这信纸上那首饰的压痕,那图案,和之前牢房里那个瘦子偷来的金玉钗上的图案,一模一样。”


  花满楼亦是神色一震:“去县衙。”


  当二人来到牢房时,面前只有一具吊在牢房顶的尸体。


  “你说他是畏罪自尽?”陆小凤不满地看着张捕头。


  张何仁道:“是啊,我也奇怪,他竟用囚服搓成绳子自尽了。”


  花满楼蹙眉道:“他这种人,怎会畏罪自尽?”


  陆小凤沉声道:“杀人灭口。”


  花满楼忽然神色大变:“糟了,听雨眠!”


  陆小凤也随即反应了过来。


  两人撇下一脸迷茫的张捕头,向着那画船酒家的方向奔去。


  可迎接他们的,是一片红。


  不是血的殷*红。


  而是更炙热,更耀眼的,熊熊燃烧着的火焰。


一卷十章  江月何年初照人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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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:

上一章收到了大家的生日祝福。

十分感动,涕泪横流~

我爱你们~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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